《一代宗师3D》:最好的版本
[日期:2015-01-21] 来源:博客 作者:公元1874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2013年的《一代宗师》对我而言,是一个充满着遗憾的版本。王家卫导演拍电影的速度,大家都清楚,一部电影剪出六七个版本也不在话下,这样的导演不但在华语电影圈是个异数,放眼国际影坛也难找敌手,或许只有像这段时间横扫各大颁奖礼的《少年时代》可以比肩——毕竟这部电影拍了十二年,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玩得更加疯狂;但是,肯花这么多时间去打磨一部电影,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敬佩的事情。

  其实我对2013年初上映的《一代宗师》有着很多不满。那个版本里有着太多的分支和线索,王家卫散文化电影的特点也十分明显,部分地方甚至明显得过了头——过去王家卫的作品强调散文化,可以理解,因为他的电影故事简单,全靠情绪带动观众的观影细胞;但是《一代宗师》不一样,这部电影的故事性很强,还是真实人物所改编的个人传记,这就不得不去强调故事上的推进,否则个人传记还是以情绪为主的话,那观众很容易看得云里雾里,无法构造起对于这个真实人物本身存在的感觉。

  2013版《一代宗师》,将故事一分为二:会咏春拳的叶问,是众所周知的主角;但八卦拳的宫二,又成了故事中段的核心人物。一部电影有双主角不是问题,但两段故事在行进上太过割裂,王家卫既想讲清楚叶问从广东到香港颠沛流离的生活,又想对宫二极其父亲宫羽田在北方的爱恨情仇给予展现。于是乎,电影在中段开始走着两条没有什么相交的故事线,一部只有2个小时的电影,竟然给予了其中女主角为父报仇的大量篇幅——里面没有男主角出现,宫二与马三的厮杀,和叶问毫无关系。其实,如果王家卫真的勇敢踏出一步,给予虚构历史的勇气,让叶问真的穿上订做的大衣前往东北,这段单线的复仇故事变成三方角力,电影的层次感则会更加鲜明——就算这部电影不是《一代宗师叶问》,那也不能因此变成《一代宗师宫二》吧。

  到了2015年的《一代宗师3D》,这个问题总算得到了比较好的解决。首先是缩短了片长,一些没有必要的细枝末节都抹掉了,比如小沈阳的戏份。并不是不喜欢小沈阳,只是他和一线天的故事,同样面临上面的问题:跟主线关系不大。此次小沈阳不再和一线天有对手戏,反而为宫二开门,身份变了,就那么一个镜头,少了对白,多了隐喻,故事也就更值得玩味;此外像金士杰等演员的戏份被删,我觉得都是情理之中,毕竟这只是一部电影,不是电视剧,也不是《民国武术风云》,有所取舍是必须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宫二戏份的安排。此前浓墨重彩的复仇段落,淡化成了“除害”,经典的火车站对决依然保留的情况下删掉了其他多余的片段,但其力度却依然不减。故事线紧密地朝着叶问的生平靠拢,开头那场原本没头没尾的雨中大战,也因为有宫羽田的出现而显得更加自然。毕竟如果和故事没关系,那打架就成了纯粹的炫技。可是如今的王家卫,还需要炫技吗?

  虽然片长缩短,大量配角的戏份也进行了删减,但是新版还是增加了不少戏份。其中最最重要的有两段:一是赵本山的人生感悟,另外一个就是宫二与叶问的对决。

  赵本山饰演的角色在各个版本里不停变换,究竟他演的是谁,这事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只要知道他也是一个宗师就行了。这位宗师经历了民国的数次动荡,最后来到了香港,而且是落魄的在香港苟活。所以他面对来港的叶问,既是虎视眈眈,也是惺惺相惜,说出一番感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这番感悟在2013年的版本里还不是特别明显,到了这个2015年的版本里,竟然神奇的和戏里戏外融合到了一起。戏里,这位武术大家深知“保存一个面子,里子就得要一条命”的道理;而在戏外,赵本山又何尝不是游走在里子与面子的钢线里,差点自身难保?所以,当在结尾处赵本山语重心长的说出一番人生感悟时,我在座位上感到唏嘘。唏嘘的不仅仅是银幕上这位落魄宗师的命运,更是生活里一代笑匠很可能晚节不保的飘摇处境。

  再到第二点,宫二与叶问的交手。诚然,在2013年版本里,宫二的六十四手到死也没人知晓,成为了永恒的遗憾,被宫二带进了坟墓里。破碎的遗憾总带着一份凄凉的美丽,所以悲剧总是震撼世人,令人印象深刻;我很开心有这个新版,这就像一件已经破碎的瓷器,竟然被神奇的缝补了一样。当我看到宫二留给叶问一扇门的时间,两人在方寸之间交手、交心之时,这种欣慰,真是让人心悸。银幕是让人圆梦的,即便银幕下的传奇没有这么传奇,但银幕上的宫二和叶问,却在这一刻见了天地。

  所以,我觉得目前的《一代宗师3D》,是最好的版本,也是最值得看的一个版本。王家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重一部电影的剧情了,那些美好的状态,都留在《春光乍泄》那个年代吧!让这新版的《一代宗师》,带领我们去记住一段逝去的民国武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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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反响两极化 赞叹骂声势均力敌
[日期:2013-01-09] 来源:新浪娱乐


  王家卫耗时8年完成的电影《一代宗师》8日在全国上映。片方日前曾举行媒体试片场,媒体记者看完影片后的反应两极分化,有称赞的也有失望的,但不少人都表示这至少是王家卫最容易看懂的一部电影。随着影片全面上映,不少网友看完电影后都通过微博发表了自己的感受,同样,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各占一方。记者今日前往花市百老汇影院做观影调查,随机采访的四位观众中,三位对影片表示了满意,而有一位观众则认为王家卫还是拍情感戏更抓人心,如果以看功夫片的心态看这部电影则稍微失望。

  媒体反应两极 称赞和骂声势均力敌

  片方日前在京举行了《一代宗师》的媒体看片会,对于不少有着王家卫情意结的媒体记者来说,他这部耗时经年的电影,自然让不少人充满期待。而看完影片后,记者对这部影片的看法马上呈现出两极分化的事态,有喜欢的有失望的。有人称赞章子怡的部分精彩绝伦,足以跃升一代女神,甚或整部电影可改叫为《女宗师》;也有人认为梁朝伟的戏份太少,前半部分的武侠片氛围与后半部分的情感戏太过分裂,不足以撑起“一代宗师”的故事。

  记者现场采访了几位观影后的媒体,一位网站记者表示:“王家卫依旧站在华语电影的巅峰上,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仍保有变革、创新的勇气和锐气。前半部是大众都能看懂的‘宗师手笔’,至于后半部,可看作是王家卫对于传统意义上电影节奏、结构的一次大胆实验和挑战。《泰囧》是漫画,《一代宗师》是水墨画。”,而另一位娱乐编辑则对影片结构大为吐槽,“虽然来之前没有抱任何期待,但这部影片四分五裂,每一个故事都没有说完整。”

  网友评论二比二 差别上天入地

  随着影片今日的全面上映,不少观众第一时间观看了影片并且在微博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果不其然,微博上对于该片的评论同样呈现出两极趋势。网友“田再兴”称赞影片制作精良:“很欣慰,我喜欢的王家卫回来了,我喜欢的梁朝伟回来了,感谢王家卫在现时粗制滥造的中国影坛带来了如此精良的作品,推荐!配乐太赞了。”网友“师安”认为影片无论武侠或情感部分都同样出色,“必须说,《一代宗师》的电影化程度之高令人激赏。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但并不妨碍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被猝然打动!有人喜欢前半段的武林众生相,有人沉浸后半段的欲说还休。要我看它是心灵史诗,尽管每个人物段休止处的黑白定格仍然带出足够唏嘘的历史厚重。说来道去,宗师和爱情一样可遇不可求。”

  另一边厢,也有网友吐槽影片的后半部分过于沉闷,网友“白求摁”说道:“开播之后1个小时,会不断有人上厕所,1个半小时的时候,该睡的都睡了,该走的也走了!”而这些两极的反应让一些想去看片的观众好不纳闷,网友“沙欤”叹道:“目前看到有关《一代宗师》的评论,四个我平时认为比较靠谱的微博打成二比二,说好的好上天,说差的差入地。晚上这是看啊,还是不看啊?”

  观众表示能看懂 总体评价有赞有弹

  新浪娱乐今天走访了花市百老汇影院,并现场随机采访了观影后的观众。四位观众中,三位对影片表示了满意,而有一位观众则认为王家卫还是拍情感戏更抓人心,如果以看功夫片的心态看这部电影则稍微失望。

  A观众认为影片武打成分虽然不如《十二生肖》那么多,但突出的是观念上的东西,“总体来说还是不错,还是有一贯王家卫的风格。电影的镜头、剪辑明显有王家卫的风格,也可以看到王家卫八年的沉淀在里面。演员都挺出彩的。但跟我想象中的武侠片不一样,这里面的武打成分不像《十二生肖》这么多,它突出的是观念上的东西。”

  B观众称赞影片既有文艺范儿,也能看懂,“这是把功夫片拍成了文艺片,王家卫这次好像比较偏观众一点,没有这么难懂,是王家卫作品里比较喜欢的一部,可以看懂,也有文艺范。”

  C观众大赞戏份极少的宋慧乔演技出色,“电影很好,之前也看过王家卫的作品。这次我对宋慧乔的表演印象最深刻,戏份少,更看演技。王家卫让你会记住很多东西,例如咏春拳啊。符合期待,没问题。”

  D观众则表示对功夫部分不满意,认为王家卫还是拍情感戏比较抓人心,“王家卫还是比较适合拍情感戏。影片前半段是说争夺武林盟主,相对甄子丹演的《叶问》,比较写意一点,故事性不是那么强。后半段是章子怡在香港的感情戏,回归了王家卫的风格,还是比较走心一点,章子怡演的也很好。我觉得对于动作类型来说不算太成功,动作还可以了,他想拍动作片的话,跟美国电影没得比,但他在后半段子感情上做文章,更能得到观众认同。我觉得前半段是加强了的《东邪西毒》,后半段是功夫版的《花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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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宗师诗意武侠
[日期:2013-01-23]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李佩


  不少观众走出电影院之后都会问:“为什么梁朝伟没有甄子丹打得漂亮?”“为什么没有叶问大战日本人?”“为什么宫二的戏份要比叶问还要出彩?”或许正是因为观众将《一代宗师》与《叶问》系列相比较,才会疑惑为何王家卫的影像中叶问的形象会那么模糊不够具体。

  其实熟悉王氏风格的影迷都清楚,这是电影在三部叶问之后有意的一种延伸:影片名字虽为“一代宗师”,却没有在“宗师”的“武功”上过多着墨,而是着眼于那样一个时代。同样可以理解,斯皮尔伯格监制《血战太平洋》的时候就表示不会将整剧的重点放在硫磺岛战役上,因为伊斯特伍德的《硫磺岛来信》等片已经对该次事件做了深入的描述。想来他们心态会是差不多的。《血战太平洋》不会因为《硫磺岛来信》《父辈的旗帜》而成为鸡肋,同样《一代宗师》也不会。

  与当下商业电影追求大场面不同,王家卫始终对旧时光保持着别样的情怀,抛却叙事逻辑的考量,《一代宗师》是一部还原旧时光武侠的电影,因为,它在人物内心的推拿定夺、环境气氛的铺设营造、打斗场景的细节展示方面,无不让这部民国武侠片弥漫了一种电影化的诗意情绪,可以称其为诗意武侠。

  正是因为这份诗意,《一代宗师》的前期筹划做得相当充分,2008年,就在甄子丹凭借《叶问》打开一片江湖之际,王家卫还在拜访各派武术宗师。他首先北上京都,会见了李连杰和吴京的师傅吴斌,并在吴斌的帮助下踏上了寻访“宗师之路”。这一程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东北、上海、浙江、佛山、香港、澳门和台湾,足遍大江南北,重点寻访八卦掌、洪拳、形意拳、心意拳等各派宗师。

  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沉淀,有了众多与叶问一样传奇的武侠宗师,在王家卫的心中,“宗师”的形象才会变得那么模糊而具体。在《一代宗师》的纪录片中,王家卫说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武术叫功夫?其实功夫就是时间。”这句话不但是对武术的最佳解读,也是对武侠“宗师”的真实写照。

  影片中的诗意却没有因为如此之多的“纪实”和“还原”而有所损伤,反而在这种对最后的“武侠时代”醉心而固执的讲述中显得更为飘渺轻盈。王家卫的电影故事虽然大多是原创,但这种原创是在现实和梦幻之中寻找支撑。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并且在电影演绎方面,很多导演已经进行了诸多自我的改造。对于这种深植大众心理的民族类型,改造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武侠刀剑片方面,王家卫、李安、张艺谋、陈可辛都已经有所动作,但无论如何,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都显得另类而真实,诗意而隽永。

  在《一代宗师》中,有很多精美而诗意的武侠场景,叶问大展拳脚的那个雨夜,宫二复仇的东北火车站,宫二为父送殡时的漫天飞雪,叶宫二人不断交错时一个脉脉的眼神,唯美诗化的武侠镜头让时间驻足,也足以让观众融入王家卫式的慢板音乐,一起去体味那个欲说还休、绝无仅有的宗师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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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日期:2013-01-08] 来源:豆瓣


  抛却叙事逻辑的考量,《一代宗师》是一部真正可以用来叫做电影的电影,因为,它在人物内心的推拿定夺、环境气氛的铺设营造、打斗场景的细节展示方面,无不让这部民国武侠片弥漫了一种电影化的诗意情绪,可以称其为诗意武侠。

  李安的《卧虎藏龙》一直被当做武侠片的一个标杆,如果扒下武侠这个外衣,其实李安表达的是他电影的一贯主题——情欲,从影片的中的名字便可得知(龙虎在道家就是两性的代称);王家卫也对武侠有自己的理解,“武侠就是功夫,功夫就是时间”。如果要高度提炼王家卫一贯主题的话,或许应该是——时间,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安是性学大师(无贬义),而王家卫则是哲学诗人(没讽刺)。

  时间感一直是贯穿王家卫电影的一条细细的红线。不论是古装片、年代戏还是现代戏,都会让我们思考时间的存在。有的电影名字本身就具有是时间感,比如《2046》(1997+50-1),《花样年华》……大部分电影则会通过人物的情绪状态让我们关注时间的流逝,比如《阿飞正传》中对一分钟朋友的理解,“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在《重庆森林》中,金城武每天执拗地去买5月1号过期的凤梨罐头,原来感情也会过期;《堕落天使》中的一个天使从来不放弃任何跟人磨擦的机会,因为他认识到,“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有些人可能会变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春光乍泄》中,何宝荣在每次堕落的生活后就会对黎耀辉说“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在《一代宗师》中,对于时间的阐释多到我们来不及理解便进入到下一个流程,“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说人生无悔,那是赌气的话……生若无悔,该多无趣啊”、“我选择留在我自己的岁月里了”、“人活一世,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诸如此类的时间金句洒落满地。

  王家卫对时间概念的理解不仅仅有着如许的哲理式台词,更有着他一贯超脱现实的影像风格。在王家卫的影像世界中,总会有那么一点跳脱、一丝奢靡、一份诗意,拒日常生活经验于千里之外,在《一代宗师》中,那是宫二复仇的东北火车站,是叶问大展拳脚的那个雨夜,是宫二为父送殡时的漫天飞雪,是二人不断交错时一个脉脉的眼神……唯美诗化的镜头让时间驻足。影片中随处可见的是对时代和动作细节不遗余力的展示,尤其是宫二和叶问唯一一场功夫切磋戏处理得到位得体。在金楼的一段打斗之后,二人在一起过招的特写画面经过了升格处理,既拉伸了时间,也延宕了情感,这种调度方式形似《卧虎藏龙》中玉娇龙与李慕白二人在竹林上的那段竹叶滑过人脸的段落,李安把那场戏叫做“意乱情迷”,而王家卫也通过这个镜头奠定了叶问和宫二几十年的情感基调——欲拒还迎、欲说还休。二人的感情配合着王家卫式的慢板音乐,似乎将我们拉到《花样年华》中的那种用眼神交流的暧昧情境。

  哲学家的要义是将一个现象上升为一个概念,将一个个体体验上升为人类普遍的情感。在《一代宗师》中,王家卫在对武侠世界的想象和认知之外,传达了一个人所必经的成长过程——“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在《东邪西毒》中,王家卫表达了对人生不同阶段的认识,“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在《一代宗师》中,这个认识变成“一个人只有翻过一座山,才能将眼界打开”(大意)。于是,《一代宗师》从最初想拍“一个人”的念头就演变成拍“一群人”和“一个武林”的野心,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看完影片之后,觉得结构支离破碎,张震饰演的一线天、赵本山饰演的定连山以及小沈阳饰演的三江水都显得虎头蛇尾,人物没有来由。除了东北喜剧演员的加入之外,叙事结构问题或许会成为该片理解上最大的障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王家卫用这句话表达对武林世界的构想,同时,这句话同样可以用来为王家卫做注解,为了自己心头的这口气,他打破了《2046》筹拍五年的记录,将它刷新到了八年,并三度更改档期,只为了心中的那片武林。好电影不可能速成,需要的是精心的手工打磨,在方便面时代,王家卫以苦行僧般的修炼,让我们看到了机械复制时代的大师修为。2012年最喜欢的影片是《少年派》,2013年,或许便是《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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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一代宗师》乱谈
[日期:2013-01-26] 来源:豆瓣 作者:ElNinn


  王家卫必然是不趋附一般观众的,当人们手攥票张,脑中飘过“民国武侠戏”和“叶问”这俩词,心内企盼的定是惯常与此二词紧密关联的激荡人心的武打场面和时代硝烟下翻涌的铮铮血气,以及这些内容能带给他们的气血上涌和豪情万丈。而后嚼着爆米花落座,“当当当”,金色小龙盘旋出场——夜,大雨盈池,天微凉,朵朵水花溅起,在王氏镜头下缓缓成形,散落,脚尖积雨中挪移,甩出满袖峥嵘的臂膊翻舞于雨丝中,一切打斗的激烈,纤毫毕现,徐徐而至,娓娓方收,自是从容,自是让人深觉不妙:这武侠戏咋有点不对味捏?叶问自不理你小小疑惑,任眉间雨珠滑落,身骨转圜,遁入夜幕。

  此后,前半部讲和平年月,金碧辉煌里神情怡然的众豪杰和他们同样星辉灿烂的武林,在金色的楼子里,依然注重讲述细节的打斗场面连番上演,宫若梅的我行我素和不依不饶成就了一段鼻尖相对的缘分,叶问动了心思去东北,裘皮大衣披上发妻张永成肩,她心思慧敏已极,双泪即欲夺眶而出,红着眼留下动荡前夕的全家福(黑白相片只隐约辨得出眼神中酸楚,殊不知眼红红泪打圈)。叶问的锦衣玉食阖家美满在片中旁白的声音中宣告终结,不惑之年在众人心计与内心欲望合力下投身这金色的漩涡,肩挑了一个不小的世界。倘以为叶问的武侠生涯就此迈入崭新的高一阶的段落,皇军的航空炸弹的冲击波击穿墙壁震碎相框时,耸然窜入感受的是战争的步伐势不可挡,和时代的大潮滚滚而来,而宗师叶问,也只好在这潮水里挣扎,萧然,忿然而凄然,战火蔓烧,饥荒扩延,亡二女,伤一心,自此消沉?

  后半部分,打戏减少,内战时期剧情并未交待,而是在宫若梅的四零年代的奉天和叶问的五零年代的香港之间交叉讲述,大衣上拔下来的扣子成了信物,成了见证,那些梦生梦碎最可称浮生幻世的年月里,擦出火花的二人各自零落一方,经受着宿命的拷打。宫若梅父仇在肩,虽付出高昂代价终得报之,不免落下病根心伤;叶问的四十年代无巨细靡遗的交待,然不难想到他比之宫定不会过得轻松,虽无恩仇纠葛,可比宫多了妻儿的负累,难能消闲。叶宗师在五十年代的香港,依旧横扫千军,挂了牌子,收徒传艺。其后,宫也至,挂牌行医,自此六十四手江湖难现,二人的缘分经了时间消磨,亦难再续。旧日硝烟散去,叶宫二人在复归和平的年月里,敛着倦容仍留恋虚浮易逝但比之人心更其坚韧鲜活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粤调唱腔响起,奈何岁月薄情?若梅的告别只留下一段发灰,叶宗师的逝去也不过两行字作了交待。影片完结之时,最深刻的感受,怕还是跟开头那个疑问同源:这武侠片还是不对味儿,像什么?像历史纪录片,对,就是以剧情电影的形式讲述了一段近代中国武侠流徙史,电影在角色上自然是要分个主次,作为其代表的“宗师”叶问的一生自然被选作剧情主线,王家卫的武侠戏,必须,让你忘记打打杀杀,而记住眼角鬓边鼻翼唇舌间的一颦一动,那些情感庞杂丰富甚可称得上浩瀚的细微动作。事实如此,看完这部王氏武侠片,我毫不犹疑毫无理智地抛弃了观念中历史遗留下的诸般成见,婶婶,婶婶地迷上了章子怡,或者该说是宫若梅?

  有一场戏,五零年代的香港,叶问第一次去宫若梅的医馆求六十四手,二人隔桌相对,叶问掏出了那枚留作念想好多年的大衣扣子,讲述了当年对东北的念想,若梅心弦一动,期盼几多深,一顷后了然:叶问当年未成行的东北之行与此次登门无二致,所期仍不过是那六十四手和武术大业,热望得浇凉水,她眉眼只一低垂,一刹间便复作往日淡然,宫二小姐还是她,若梅心火却已熄,武侠片?不,我敢确信,此后一段时间长存在我婶婶的脑海里的,也只是这神情微变的一瞬,这女子宫若梅一生最美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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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武林——王家卫的古龙情结
[日期:2013-05-15] 来源:豆瓣 作者:偶摁你家门铃


  ·销魂处与英雄地

  “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小隐于林大隐于市,若读过古龙,体会更深。不论是金楼,还是市井,在古龙笔下都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丁连山隐于金楼,却是位真正的高手。但他做了“里子”,“面子请人吃一支烟,可能里子就得除掉一个人。”单只这份隐忍,已不是一般人。“-蛇羹不是冬天的菜吗。”“-是几十年的菜了。”王家卫啊王家卫,写下这句台词的一刻你俨然已是古龙风骨。“火候不到,众口难调,火候过了,事情就焦。”火光映红了整个后厨。这道菜,王先生你已炖了八年。不知这火候,是欠是过还是正妥;不知你的江湖梦,是醉是醒还是爱情。

  但我细细品过,才明白一代宗师的标题着实误导了我。你还是你,仍然是那个倔强地把古龙的血和魂铸在你每一个武侠梦里的人。多年前的那个人也许是别人眼中流连于销魂处的浪子,在我们心中却是那个编织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世界的英雄。

  这一次没有酒,也没有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分。在满堂贴金的销魂处,于卧虎藏龙的英雄地,娓娓道来,波澜不兴,却足以让我怀念起当年读你的些许时光。

  ·一条腰带一口气

  “真揭不开锅,我还有朋友,一人请我吃一顿,我都能撑个一年半载。”对面是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他们说提携我发财,帮我断穷根。我只觉得可笑,且不说我活到现在根本没穷过,即便是有穷根,若连根都可以断,我岂非也与这些没有表情的人一样不知荣辱。寒冷的冬天又如何,朋友两个字,已足够温暖。

  古龙的文字里从来不缺友情,真正伟大的友情也许不必多言,也不必朝夕相处,陆小凤与花满楼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与西门吹雪三言两语的沉默之交……古龙笔下,朋友是“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我也一定会去接你”的轻生死重离别;也是李寻欢与阿飞初次相见的淡淡一句“我请你喝酒”的惺惺相惜。正如宫二先生在火车邂逅一线天的桥段,无需多言的默契,不顾安危的相依,这是江湖人才有的侠肝义胆,这是江湖人才懂的铁胆柔情。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古龙一部《三少爷的剑》诉说着江湖人的身不由己,江湖是那个江湖,人却是自己,以笔为剑的古龙,借谢家三少爷诉自己的宿命与无奈。“为什么她们一个都没有来呢?”临终的古龙在病榻上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没有回响。“我靠一支笔,得到了一切,连不该有的,我都有了,那就是寂寞。”道可道,非常道,寻道奉道必然会有牺牲,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或许是身不由己的重担,或许是偏执倔强的信念,竟使他们有勇气面对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奉道的寂寞,这是谢晓峰的寂寞,是西门吹雪的寂寞,是古龙的寂寞,是宫二先生的寂寞,也是每一个江湖人的寂寞。不知是这千古的寂寞,成就了一座座高山,还是这一座座高山,冰封成千古的寂寞。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唱腻了杨门女将,就换游园惊梦唱唱。”如果说可以在最好的时光中相遇,这是运气;那么相识半辈子却仍是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这该算是有缘还是无分。也许真的唱腻了武戏,但若你只以为我是文戏武唱,即便我是送票,君又能否听懂我这出没有转身的游园惊梦。你念念不忘的,难道只有那出叶里藏花一度的杨门女将。千回百转,一悲一喜,当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你以为人不辞路虎不辞山,我是真的要回老家,那一枚纽扣的念想,是我临行还作你记挂,君却不知,实则这次久别,没有重逢。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可是,一横,一竖,终究写不成一个心字,也写不全一个爱字。

  ·郎心自有一双脚,隔江隔海会归来

  “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做人也是一样。”可是江湖人的朝夕似乎那么长,生死却似乎那么短,有时候一别,就是一世。叶问是江湖人,江湖人就会有无奈,战乱、恩仇、生活,即使心有脚,回头却无岸。记忆里在雨中泪流满面的那个人,永远都会留一盏灯等你回家的那个人,总是沉默只因害怕话多伤人的那个人,善解人意温婉如玉的那个人,只能在回忆中珍惜。没有身后身,何处是家乡。是不是从此不论去往哪里,都是流浪。

  ·时势使然

  “一眼看上去,这不就是个武林吗。”满街的武馆,有过灯火辉煌,有过风光无限,却终归落寂。两人沉默的背影,街中伶仃的一条狗,更是徒增了诉之不尽的凄凉。放眼武林,不也如此,任你曾牵黄擎苍,任你曾年少轻狂,终究伤于岁月。才明白世间最强的招式,竟是悄无声息的流年。逝去的武林,落寞的江湖,是我们来晚了,别说六十四手,一手都看不见。

  ·真正的宗师

  宫二先生是宗师,一线天是宗师,宫宝森是宗师,丁连山也是宗师。但宗师又如何,宫二信守誓言,不婚嫁,不留后,不传艺,“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我选择了留在属于我的年月。”从无败绩的六十四手自此绝传,她终究选择输给了自己的倔强;一线天刚劲的八极拳,终于也大隐于白玫瑰的剪刀飞舞之中;丁连山“做鬼”二十余年,与后辈过手的锐气也已消磨殆尽。

  “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如何见众生,唯有普渡之心方可见众生。在前辈们还在争论南北之时,叶问心中已有整个世界。“对我而言武术是大同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天下若大同,一块饼自然便是整个世界。心中若已有禅意,怎会不见众生。看似以旁观者讲述着武林的故事的叶问,原来是真正的宗师,正如点点佛光中俯视众生的诸神,聆听世界,参悟世界,凭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

  “一九七二年,叶问病逝香港,一生传灯无数。咏春因他而盛,从此传遍世界。”



  后 记

  关于这部电影,或许作为王家卫的脑残粉的我无论如何评论都有失偏颇,所以我不写影评;但胸中波澜,终究是无法平静,由此写下这篇观后感,主观且感性,或许无关王家卫,但定然关乎古龙。

  王家卫对古龙的高山仰止早已不是秘密。东邪西毒更是一部原汁原味的古龙风格电影。台词、情节的借鉴更是数不胜数。仅一部一代宗师,我一眼看出的就有:蛇羹(《陆小凤传奇》蛇王部分);武行四大忌道士和尚女人小孩(《长生剑》等多部江湖最难惹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功夫是纤毫之争(《陆小凤传奇》绣花大盗陆小凤与金九龄小屋之战);丁连山给叶问点烟(《多情剑客无情剑》天机老人与上官金虹长亭之战)。但王家卫总是擅长武戏文唱,你若要看打十个日本人的叶问,那你要的是甄子丹,不是王家卫。正如你若要看一招一式的武功,那你要的是金庸,不是古龙。

  关于电影,本想说这个公映版真的只算是个草稿,若能有幸看到所谓的4小时原片,相信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必然会是一片完整的武林,130分钟,怎能阅尽江湖。但转念一想,缩略成一个个定格成片段的武林,不也别有一番风情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何必去追求细枝末节的完整,人物都已到场,用自己的眼光去看整片江湖,去见众生,岂非更好。就像总有人纠结于古龙作品中那些未交待的故事,陆小凤到底向皇帝提了什么要求,阿飞究竟是不是沈浪与白飞飞的后人,风四娘的不知所踪……但是当一块饼在你眼中就是整个世界时,这些问题还会那么难以解答吗?

  完成于2013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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